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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葉拙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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蕭影兒伏在地上深深叩首, 高興之色溢滿在神情之上。

李清玄瞥了蕭影兒一眼,心道,瞧這沒出息的樣子, 卻拍了拍手, 脫口而出:“師傅,即為我玄天一脈, 是不是也要將她扔到芥子秘境裏邊苦修啊,你看她境界低微, 應當多丟在秘境裏邊打磨打磨呢!”

李清玄也不知出自什麽樣的心理, 從小到大被老祖扔到芥子秘境自生自滅, 秘境裏邊除了各種險地和妖獸之外,連寥寥無幾的人形都是陣法捏出來的,孤獨的他屢次想要自己踹死自己一了百了, 也好過那般暗無天日的苦修日子,好在他不舍得,現在也好端端活這麽大,習慣了……

師傅乍收了小輩, 李清玄首先想到的是,迫不及待的想要讓蕭影兒也感受感受他所受的苦,這樣他心裏會莫名感到平衡且爽快!

蕭影兒見李清玄這麽說, 不但沒有李清玄意料中的面露苦色,卻反而朝他投來了感激的一瞥?!

李清玄摸了摸腦袋想不出為什麽。

蕭影兒心裏卻道,秘境修煉?這樣的機會,我真是求之不得!

卻不敢擅自發表意見, 只等老祖說話。

老祖卻淡淡斜了李清玄一眼,笑道:“影兒不像你,需要芥子秘境來打磨。”

李清玄皺了皺眉,望著兩人。

蕭影兒心裏一暖。

影兒……

玄天老祖慈祥的聲音傳入耳中,先前只是叫自己蕭小友,現在改了稱呼,蕭影兒心裏一抖,一股莫名溫熱的感覺湧上心頭。仿佛眼前的老人,不是什麽空冥期大能,而是一個站在夕陽竹籬外,等待自己回來吃飯的老爺爺。

在這一瞬間,整個靜室,甚至於整個碧水潭,在蕭影兒的心裏,都被蒙上了一層微妙的色彩,一層讓她極願意親近的色彩。

老祖卻沒有繼續說下去,他於一瞥之間,視線滑過蕭影兒指上套著的綠玉戒指,戒指上的藍色寶石溫潤內斂,沒有多麽耀眼的光澤。

倘若是旁人見了,興許會以為那只是普通的儲物戒指,但是玄天老祖見之眼熟,加上方才蕭影兒那一番話,心下便已了然:“影兒,你手指上的綠玉戒指,就是剛才你所說的,葉荒海的傳承麽?”

蕭影兒點了點頭。

玄天老祖笑道:“這枚戒指,當初還是我送給葉荒海的,方才你在陳述裏說到葉荒海臨終前記錄的那些影像,我還道荒海畢竟還是孩子,最後時刻心中牽掛的是他的兒女情/事,卻不提到老夫,現在看到這枚戒指竟是被他選來寄托傳承的承載物,心下感概……以後就你帶著,代代傳承!”

蕭影兒恭順應諾。

李清玄見玄天老祖說這些話,誤解他話中之意是在為了葉荒海死前沒有想到他而失落過?然後知道葉荒海是想著他的,所以高興了?

李清玄抱著肩膀,為自己能夠輕易洞悉一個空冥期老頭兒的心思而自豪,連慫恿讓蕭影兒下芥子秘境這一茬都給撇下了,卻順著他的話題,後知後覺的在心裏閃過一絲疑問,忽然插進來一句道:“嘿,小師侄,剛才你似乎說道,我那位葉大師兄,當時趕走他秋水宗老姘頭的時候,他那姘頭還懷著孩兒?”

玄天老祖一道掌風將李清玄掀翻在地,道:“滿嘴胡言亂語,不可褻瀆前人。”

李清玄根本毫無準備,被掀了個狗啃地,在他的記憶裏,他平日胡鬧,師傅訓斥是訓斥,極少動手,動手既是真怒了!

李清玄平時蹬鼻子上臉,是欺負玄天老祖脾氣好,這會兒玄天老祖既然肯扯開脾氣掀他,他再不老實,揍他一頓不是不可能,李清玄趕緊拍拍衣服爬起來,在椅子上老老實實坐好。

李清玄抓了抓臉問道:“師傅……你看,我自記事也不知道自己從哪兒來的……莫非,葉荒海不是我大師兄,而是……是我爹?!”

李清玄怎麽想,怎麽感覺自己是葉荒海的兒子,要不然師傅為什麽無緣無故收養他,精心的教導他,還對他這麽好,非親非故幹什麽將他拉扯這麽大,還包容他的缺點……

蕭影兒忍住笑意,李清玄瞪了蕭影兒一眼,表情似乎在說,敢笑出聲我就踹死你。

玄天老祖也是又好氣又好笑。

蕭影兒正了正色,答道:“我師傅……”

蕭影兒第一次將葉荒海說成師傅,然而這師傅二字,卻是極其發自肺腑,帶著十分的敬重,道:“我師傅當時給未出生的孩兒起了名字的。”

蕭影兒的確將葉荒海情人當時懷有身孕這個情節,一句話帶過。至於人家卿卿我我時候的對話,她記的不是很清楚,便沒有細說,也只提了下這些情節,還有那個女修有表示過不會將這孩子生下來的決定,玄天老祖見此,就沒有細問。

畢竟未成道侶,私懷珠胎,在宗門裏已是有罪,還被他徒兒趕了回去……不生下孩子,周旋一番還能在宗門立足,倘若生下來,於在宗門做人,甚至於修行,都是跨越不去的累贅。

畢竟就這樣的事情來說,那個女修如果決心不要孩子,也可以理解。

但此時被李清玄這麽一鬧,玄天老祖忽然也有些好奇,問道:“葉荒海為他未出生的孩兒起過名字?說說,都叫什麽?”

蕭影兒便道:“我師傅說,男的叫葉拙言,女的叫葉無心。”

說出葉拙言三個字的時候,她頗為留意玄天老祖臉上神情。

如她所料,玄天老祖的臉上果然浮出一抹古怪之色,他望了望蕭影兒,又望了望李清玄道:“葉拙言?”

李清玄也挑了挑眉:“葉拙言?”

蕭影兒點頭道:“是的,也有可能是葉酌言,葉拙顏……畢竟,就我們宗門來說,同名同音的弟子也不在少數……我當時也有點震驚,畢竟我在神劍峰時二師兄也叫葉拙言,甚至我擅自代表他祭拜了師傅一番……但是後來細細想一想,年歲是對不上的……我二師兄跟我閑聊時,我們交換過年紀,他真實年歲僅二十七,修行比較註重容貌,所以看上去只是二十初初的少年郎。”

玄天老祖微微頷首,心下卻想,其實,凡事也沒什麽是絕對的。

李清玄卻仍然沈浸在一種微妙的代入感之中,皺眉道:“或許是那個女修恨上葉荒海,生下我之後,改了名字。”

但是他轉念一想,哦,對了,年紀對不上,於是“呸”了一句,嘿嘿一笑道:“我也就是胡說一下過過嘴癮,我才不稀罕做誰的兒子,我有師傅就夠了。”

這句話倒是說的玄天老祖面帶笑意,卻也懶的隨著他胡鬧,只望著遠處心裏思忖,即便是不合理,名字如此,倒也是緣分……

玄天老祖莫名有了一絲微妙的希冀之情,卻是不再將此話題繼續下去,他心裏自有一番計較。

說了幾句鼓勵蕭影兒的話,便道:“影兒,待會兒我給你一封手信,你拿去執事殿,找長老為你定制一枚腰牌,畢竟以你的輩分,宗門怕是沒有現成的身份腰牌。”

蕭影兒大喜,忙應了聲是。

李清玄卻又計較起來:“誒?師傅,這不對啊,為什麽我到現在都沒有腰牌,她一來,你就要給她腰牌?你知不知道,我……”

李清玄說著說著,委屈起來:“連那掌教弟子澤城雪,見了我都不認識我是誰,還敢在我面前賣弄資歷,耀武揚威,還不是欺我沒有身份可見?”

“為師說過很多次,你在練成‘太上劍意’前,若無必要,不可遁出碧水潭,不可在宗門搖晃,更不可出宗,你這也不能去,那也不能去,要身份牌做什麽?但倘若你練成了,別說是小小腰牌,就是你想自立門戶,在太清宗開辟一座山峰,出師收徒,我也準。”

蕭影兒心裏有些訝異……雖然感到玄天老祖對李清玄的方式有點奇怪,但是知道老祖自由他的意圖,便默默的拜在一旁,靜靜無話。

李清玄撅了撅嘴。

玄天老祖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嚴肅,便放軟了聲音,輕輕一笑,這一笑,眉眼仁慈,像一個寵溺後輩的老爺爺,望著眼前的兩人,道:“所以,玄兒啊,不是我不給你,我說了會給你,是你自己沒達到,快快加油習成了太上劍意,我就不管束你了,任你在世外行走,我都沒有意見。”

說著,轉向蕭影兒:“影兒煉氣七層,靈氣的容納度已經達到了容值頂峰,卻還未進境,想必是到了瓶頸期。”

蕭影兒心裏一震,忙道:“師祖,影兒正有此惑!”

玄天老祖慈祥一笑,捋著胡須道:“煉氣低階時,煉的是氣,以氣匯海。我們劍修,是在劍府下匯成劍氣之海,煉氣初期,氣海未成雛形,劍氣難聚易散,所以,以氣煉其形;中階之時,氣海雛形已立,需煉其精,去其凡雜,是以,以氣化其純;中階之後,卻需要開其意,劍意著重一個‘意’字,若無神無意,所行之劍只是一副空架子,正所謂,有術無道。若是不能悟出自己的劍意所在……”

“怎樣?”

“則煉氣高階永無參破之日。”

蕭影兒沈思片刻,心下了然,便道:“師祖,弟子有些明白了,雖然理解的不是很通透,但會好好參悟。”

玄天老祖頷首道:“俗話說的好,問道先問心,心在行走坐臥中,閉關找不到,那就走出去,如果在太清宗找不到,破不了,那就走更遠,到宗門之外去見識,蕓蕓眾生既是道,見的多了,問的多了,想的多了,自然就懂了。你拿到腰牌之後,三代弟子的身份,出宗門無需爭取任何人的意見,只需和我打聲招呼便可以。我們劍修心之所向,劍之所指,若不能明心見性,劍道難成。”

蕭影兒謝過玄天老祖,師徒祖孫三人閑聊了一陣,李清玄被玄天老祖拘束在碧水潭底,只放了蕭影兒出潭去拿腰牌。

至於武道臺傷人一事,老祖的意思是,蕭影兒非有意傷人,只是以彼之道,還施彼身,這件事追究起來,錯在最先知法犯法的那個人,那是韓少淵自己。

現在雖然世風日下了,但是身為玄天一脈三代弟子,在宗門的輩分比宗主還高,想必執事殿和執法殿那群人,還是願意跟蕭影兒講幾句道理的,畢竟這件事蕭影兒的確不是沒有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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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天老祖給蕭影兒劍上刻了一道仙符,這道仙符可以使蕭影兒在碧水潭出入自由,且這道仙符還有一個妙用,可以使江河湖海之水對蕭影兒沾衣不濕,蕭影兒出入碧水潭的時候也不會成為落湯雞。

蕭影兒從儲物袋祭出自己飛行符,盾做一道符光,揣著玄天老祖的手信,朝太清廣場飛去。

在蕭影兒離開不久後,玄天老祖也從碧水潭飄出,他在潭水邊捋了捋雪白的胡須,禦起一道劍光,也朝著太清廣場飛去。

蕭影兒眼見一道毫光從身後一射而去,眨眼間竟在前方遠遠超過了自己,然而這麽遠的距離,蕭影兒的衣衫被那道飛光掠起,還沒有落下呢……

蕭影兒知道那是老祖,他竟然也往太清廣場去了,剛才那飛劍一掠,蕭影兒還沒看清老祖的飄逸的身姿,這會兒卻連他的背景都看不到了,蕭影兒心下樂呵,這個人就是自己的師祖了……

蕭影兒不禁道:“嘿,我師祖去太清廣場幹什麽呢?”

耳邊傳來小魚的輕笑聲:“我猜他去了丹藥閣。”

蕭影兒點了點頭:“倒是有可能。”

“怎麽,你也想去?”

“我?我不去……”

“你希望韓少淵還活著麽?”

“我壓根沒想殺他,都是他自討苦吃。”

小魚笑了笑:“如果我說,你抓我,也是在自討苦吃,你會不會放了我?”

“嘿嘿,我先烤吃了你,放了魚骨頭,畢竟我不吃魚刺。”

小魚:“……我是很認真的問。”

蕭影兒皺眉道:“我也答的認真啊。”

小魚:“算我怕你……”

蕭影兒:“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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玄天老祖推開丹藥閣大門,蘇君默和澤城雪正守在韓少淵的床塌之側。

乍見老祖到臨,蘇君默和澤城雪皆是一楞,忙俯身作揖。

玄天老祖探過韓少淵,將一瓶丹藥放在榻上韓少淵的身邊道:“瓶中有築骨仙丹一粒,守魂仙丹一粒,還有幾粒上好的滋養丹藥,對韓小友大有助益。”

“多謝老祖賜丹!”

築骨丹和守魂丹,都是十分珍稀的丹藥,有價無市,非七階丹藥師不能煉制,而且材料難尋,低階的都少……老祖能稱之為仙丹的,想必是九階丹藥!

這低階的和仙級丹藥,根本不能夠相提並論!

且說蕭影兒曾經服下老祖一枚九階仙丹,連修行無望的廢柴,都開了劍府!九階仙丹素來可以扭轉乾坤……暫不說他們已經料理好韓少淵,他無性命之憂,於修行也沒有大的影響,只是受了重創,需要多加調養……老祖一探之下想必比他們更明了韓少淵的狀況,卻還大手一揮,給他們這些在匯通天地島都難以換到的九階仙丹……

一時間蘇君默和澤城雪都因老祖的慰問受寵若驚……

高興之餘,卻也不禁猜測老祖此行的意義,是為了,蕭影兒?

玄天老祖因了這次機會,才細細探測了韓少淵一番,捋著胡須發自內心的讚嘆道:“的確是個好苗子。”

說著,卻是瞥了蘇君默一眼道:“好苗子也需要好土壤,這孩子的劍意,忽而平穩,忽而暴戾,也是心性沒個定性的緣故,我觀此子年紀輕輕,也已築基,天賦有之,悟性有之,人說相由心生,此子面相仁厚,本性當不是暴戾易怒之徒,為人師表的,要在弟子心性有惑的時候,好好開導啊,言傳身教很重要。”

玄天老祖頗有深意的一番話語,說的蘇君默有些莫名其妙,但只能恭順應諾。

澤城雪也對玄天老祖忽然來探看韓少淵的行為感到如墜雲霧……

直到玄天老祖道:“待此子醒了,可要好好教誨,在武道臺先行對同門使出殺招,這可不對,好在孩子還小,好好教改能改正心念。”

蘇君默和澤城雪在心裏道,果然,老祖是來先發制人。

蘇君默忙表明立場道:“是,弟子管教不嚴,這次武道臺一事,是徒兒皮劣,犯錯在先,有此下稍,也是一番小小的教訓,待醒來弟子自當好好管教一番。”

蘇君默又道:“老祖,那蕭影兒?……”

澤城雪有將李清玄在武道臺舉著蕭影兒之手,說的那番話轉給蘇君默,蘇君默心下頗有疑問,借著這個話題詢問道。

玄天老祖笑了笑:“我此來正為此事……雖說蕭影兒只是神劍峰一位普通弟子,還未和人建立下真正親傳的師徒關系,地位不算重要,但畢竟是峰上一人,來之,去之,還是要知悉給峰主的。蕭影兒和我玄天一脈有緣,現被我玄天一脈收為三代親傳弟子了。”

蘇君默:“……”

澤城雪:“……”

玄天老祖笑了笑。

蘇君默連忙拱手強顏歡笑:“哈,哈,真是太好了……老祖能在我神劍峰挑人,我神劍峰……倍感榮幸……”

“還有一事……”

“什麽事?”

“我承諾過你,會幫你們找到葉拙言。”

蘇君默這才眼睛一亮:“他,有他的消息了麽?”

“沒有,只是,我有一個問題,想要了解一下。”玄天老祖道。

“老祖您講,弟子必然知無不言,言無不盡。”

“葉拙言,家在何處?其生平相關可否告知於我?”

蘇君默只道老祖的問題,是尋找葉拙言所用的,也不疑有他。

便將如何在沈劍池撿到繈褓中的葉拙言一事,據實相告。

玄天老祖微瞇著眼睛,捋了捋胡須:“這麽說,他來歷未解,是撿來的了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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